《长恨歌》写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就算白居易生活的中唐,是唐宪宗时代,唐宪宗皇帝和唐明皇,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可是,毕竟这是李唐的天下啊!

对着人家皇帝,叽叽歪歪,评论人家祖宗,还是那种比较丢人现眼,在马嵬兵变中赐死杨贵妃,颜面全失的那种负能量的事,

你说,皇帝心里什么滋味?

《长恨歌》怎么做到“媚上”又“媚下”的?白居易不简单

所以,《长恨歌》不是不能写,这种轻重分量,要拿捏准。拿不准就别写,很可能让皇帝憎恶,找个别的理由把你给办了!

白乐天是很聪明的人。他绝对知道这里面的分寸。

所以《长恨歌》写出来,皇帝很开心,百姓很爱看。

你知道,白居易怎么做到:既能“媚上”,又能“媚下”的吗?

以下赏析,出自文王之子著《中华文脉:活在唐风里》。(《中华文脉》已上架,搜中华文脉,或者文王之子,各大销售平台都有售。耐心点,多搜几个字总能搜出来。)

《长恨歌》怎么做到“媚上”又“媚下”的?白居易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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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怎么做到“媚上”又“媚下”的?白居易不简单

长恨歌

白居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长恨歌》怎么做到“媚上”又“媚下”的?白居易不简单

白居易极善于“写情”,他将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生死恋情,写得真挚而缠绵。

从一开始的“始是新承恩泽时”,到“三千宠爱在一身”,到后来“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写出了两个人曲折缠绵的爱情悲剧。

杨贵妃死后,唐明皇对她的思念,“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一直到“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写出了唐明皇对杨贵妃真挚而深情的爱。

而当“鸿都客”在仙山上找到杨贵妃时,杨贵妃听到昔日帝王的消息时,也是“九华帐里梦魂惊”,然后“玉容寂莫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表达对帝王的深切思念。

最后两人再次“唯将旧物表深情”,重复昔日之爱情盟约:“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帝妃之间的恋情,通过白居易宛转优美、清雅缠绵的笔触,写得曲折萦回,风情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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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这首诗歌里面的语言,本色真切,清新自然,如同清亮的溪流婵媛,缓缓而来,读之流畅近人,亲昵可亲。

自然之外,又有典雅蕴藉,温润清俊,隽永有味,达到了很高的艺术造诣。

写杨贵妃之美,“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只选择一个特写的镜头:回眸一笑,通过和“六宫粉黛”的对比,就写出了杨贵妃的万种风情。

写杨贵妃之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用翠翘、金雀几个珠翠并列出来,就写出了红颜死去,繁花凋落的凄惨场面。

直接描写这样死亡的场面必然有失优雅,用“花钿委地”来借代,侧面来写,就宛转灵妙。

写唐明皇对贵妃死去的苦痛,“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凄凉哀怨,悲切动人。

写唐明皇对贵妃的思念,“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清丽妩媚,婉曲幽怨,有无限风韵;

写仙山缥缈,若隐若现,有“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空灵缥缈,绰约多姿。

写杨贵妃对唐明皇的思念,“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如同温香润玉,缠绵隽永。

当诗人用议论的口吻来评价这桩爱情悲剧时,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写出两人爱情的深沉绵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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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如果没有这样典雅蕴藉、婉丽妩媚、又深情款款的文字散发的无穷魅力,《长恨歌》一定会大为减色。

《唐宋诗举要》:“如此长篇,一气舒卷,时复风华掩映,非有绝世才力未易到也。”

白居易能把《长恨歌》中的爱情写得那么深情绵邈,缠绵悱恻,这里面有“自我”真切动人、深邃入肠的情感感受。

如果允许猜测的话,我们猜测白居易是一位“性情中人”,是很重感情的一位公子。

世人都知道陆游与唐婉,却不知道还有白居易和湘灵。

白居易十岁的时候避难到江南,在这里遇到了邻女湘灵,两个人的情愫从这里开始萌发。

对于这样一位平民女子,白居易写了很多诗来赞美或表达思念。他的《邻女》诗:“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姮娥旱地莲”,可知湘灵在他心中的美好印象。

但是他们的爱情遭到白居易母亲的坚决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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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灵只是出身平民的普通女子,而按照当时的规矩,婚姻要门当户对,出身官宦世家的白居易,只能娶世家的官宦女儿。

白居易为了这段爱情迟迟不婚,即使奔波他乡,也为湘灵寄诗表达深深的情愫。他的《寄湘灵》:“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杆独自愁。”

《冬至夜怀湘灵》:“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可知这段爱情对白居易来说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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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情动人。以真情动人。纵然唐明皇和杨贵妃有许多误国之处,但是两人之间的爱情,却被白居易写得沈婉动人。

真情是一种无法战胜的武器。在真情的强大感染力下,庙堂之上的皇帝也潸然,江湖之下的百姓也落泪。

真是好生意,既媚上,又媚下。

全都被白居易给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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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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