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巴厘岛的发呆亭

一回首,离我们去印尼的巴厘岛,竟然有二十年了。到了巴厘岛,才知道什么叫做有钱有闲,在那里,大家都是亿万富翁。一年之计在于发呆,一天之计在于发呆,巴厘岛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发呆。

那是在2004年的初夏。一落地巴厘岛,整个空气中就散漫着甜腻的芳香。每个人脖子上被热情地挂上了一长串鸡蛋花,是那种黄色带白的花朵,这是他们的国花,淡雅清香。

巴厘岛的沙滩,洁白细腻,海天相连,无边无际,蓝色的大海和天空下,海鸟们欢快地追逐嬉闹。

导游叫阿肯,是个快乐健谈的小伙子,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说让我们几个美女做他老婆,一人送一间房子。原来阿肯在巴厘岛,可以娶四个老婆,他老家在乡下,有地基,可以盖好几间木屋。

晚潮|巴厘岛的发呆亭

在巴厘岛,男人是不干活的,穿花衣花裙,戴花帽裹花布,干活的是女人。

路上,我们看到几个女人在盖木屋,把土盛在筐里,筐顶在头上搬运。

那巴厘岛的男人干什么呢?男人每天拜拜神,斗斗鸡,喝喝茶,教牛唱歌,弹琴跳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发呆亭里发呆,很多人家里就建有发呆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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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厘岛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或精美或简陋的“发呆亭”,大小不一。有的亭子四根柱子支撑,木制平台,可以坐,也可以睡。也有考究的,亭子都是结实的原木,造型精美,刷成红棕色。一两个男人,或三五个男人,在发呆亭或坐或躺或闲聊,或一言不发,或思考人生,或纯粹发呆,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晚潮|巴厘岛的发呆亭

这是有闲,再说有钱。

巴厘岛当地的货币叫做印尼盾,面额有1000、5000、10000、20000等,印尼盾与人民币的汇率在变化,当年我们去巴厘岛,印象中1元人民币是他们的1000多盾,现在近2000了。买东西时,后面先砍三个0,再来计算。

到了印尼,每个人都是亿万富翁了。

说起这个,还有个趣事。有一天家里来了个收废报纸的,刚上幼儿园的小禾,在和收废报纸的人对话:“你知道吗,我有很多钱的。”“小孩子有什么钱。”“你不相信我拿给你看。”

她顾自跑到卧室拿出来一张印尼盾,自豪地说:“你看,我有5000元。”

李大强听了巴厘岛的发呆亭,很是羡慕,尤其是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大强的梦想是人生有三个老婆,一个端庄贤淑主持大局操持家务。一个书香门第博古通今,负责孩子教育。第三个么,要俏皮可爱古怪精灵,一起游山玩水一起打怪,一起诗歌和远方。

大强之前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第一天还很正常毫无迹象,第二天公司说散就散了。大强索性想躺平一段时间再说。这么一躺,就从去年底躺到了今年。几天前,他在微信里和我视频,里面出现了一个红发烈唇、一身金黄色大丽花裙子的美女。他说看看这是谁?

我说这么美的尤物我哪见过,满身尽带黄金甲,差点闪瞎我的眼,是哪个明星?

红发美女噘着嘴说:“我是王大花啊,别号大王花啊,这不还是你取的么,说是印尼那种世界上最大的花。”

我说王大花,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整容了么,我前几年遇见你,还很原生态啊。

王大花说,我就整个牙,和大强老乡么,来找他头脑风暴风暴。我那个咖啡铺子关了,也不知道后面做啥。这段时间我和大强都在草坪上躺着呢,晒晒太阳,听听音乐。隔几个小时翻一下身子,你看,我都晒出小麦色了,富贵吧。不过,这里躺着再舒服,还不如老家更惬意,那里蓝天白云青山黑土的,天大地大,找个山坡四仰八叉躺着,天皇老子都管不着,神仙日子,美得很。

末了,俩货还给我合唱了一个歌:“月亮月亮你不懂,六便士到底有多重。若是月亮还没来,路灯也可照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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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呆这个事情,全世界都通用。小禾在伦敦求学的时候,苏格兰草坡上成群的牛,成群的羊,都是一伙一伙结伴而行,时而驻足,时而发呆。学校旁边海德公园湖面上的鸟也很奇怪,一只鸟站一个木桩,十几只鸟站在一排,像是在梅花桩上练武,有秩序,有纪律,在集体发呆。公园里的天鹅,见了人都不慌不忙的,该发呆就发呆,不会乱了节奏。

有一天,天气预报说温度要降到零下十几度,同学们担心天鹅会不会因为发呆,冻在湖面上,大家五六点钟就去公园救天鹅,跑过去一看,湖面没有结冰,天鹅们悠哉悠哉好着呢。

晚潮|巴厘岛的发呆亭

前几天打电话给大强,大强的声音听起来软绵无力。我说你这声音怎么这么期期艾艾的,听起来很低沉暗戳戳的,是开会还是在山坡上躺着,手机信号不好?

大强说,“我是躺着呢,不过不是在山坡上,是在老家的床上呢。”

大强爷爷80岁了,精神好得很。看见孙子回去,很高兴,马上给孙子安排上了。

我说安排什么,相亲?

他说相什么亲,每天六点就把大强喊起来干活,挖田沟,套果树袋子。爷爷说,家里有一只公鸡叫阿呆,清晨就起来打鸣,这么多年没有调休过。每次喂食,阿呆都让母鸡先吃,自己在旁边看着,母鸡吃完,他再去吃。看看,阿呆虽然老了,没有光彩油亮的羽毛,照样天天打鸣,管理母鸡吃喝拉撒,操持一摊家子事。家里还有只猫,叫斑马,因为身上脸上一块白一块黑的。那斑马会看家,蹲在门槛上,外面来了别家的狗,探头探脑的,它就一巴掌朝那狗头扇过去,打得那狗子晕头转向,夹着尾巴嗷嗷叫。你问家里狗子来福干嘛,它在追求表叔家的小花,每天和小花到山上放羊。早上露水干了,来福和小花把羊赶上山,傍晚再把羊赶回来,一只不少。来福和小花都不是每天能在草坡上躺着的呢,要看住羊,管住羊,防着野兽啊毒蛇什么的。都是劳动创造生活,这不,前几天表叔还送来了一只大肥羊腿,说这是来福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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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王大花呢,大强说,不比我好到哪里去。端午节要到了么,大花奶奶听说艾草和菖蒲在城里能卖到100多元一把,每天喊王大花早出晚归,到山上砍艾草去了。也怪大花,把城里没卖完的咖啡带回来,让村里的爷爷奶奶们喝。爷爷奶奶喝了咖啡之后,睡不着啊根本睡不着,天没亮就下地去了。王大花现在又回到原生态了,很是山妹子。

这天,爷爷不知道哪里弄来一头牛,要大强学习犁田耙田。现在农村里,谁还用牛犁田耙田,都机械化了么。爷爷说接下去这技术就成非遗了,年轻人得传承。犁耙耕耖、收割播种,四季农事,不能忘本。

也不知道这头大水牯哪里来的,倔犟的很,在爷爷手里还低眉顺眼的,大强一使唤就不行。僵持不下,大强扬起鞭子就抽。谁知那大牯牛怒目圆睁,转身一掉头,用牛角一顶,就把大强摔在田里。这不,腰闪了,在床上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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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正是芒种。《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写道:“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大麦、小麦等有芒作物的种子已经成熟,急于抢收。芒种时节,“三夏”大忙,谓之“夏收、夏种、夏长”。这几天,河南、山东等老乡都回去割麦子了。白居易《观刈麦》有诗:“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说话间,王大花奶奶拿了几个土鸡蛋来看大强,问怎么样了。大强爷爷挥手说,没事,我像他这个年纪,上山都能打虎呢。我们这些八十岁的人,都没有躺平,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每天喊什么躺平躺平,躺什么平,都是袁隆平老人家让他们吃得太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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